訂婚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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訂婚宴
就在陳翊出現的那一秒，白音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目光的停滯。
那是看到她在場後的恍然。
被陳菁雲催促之後，他安然落座於對面，白音刻意別過眼神，假裝不在意似的，喝了口紅酒，卻忘了主位的父親還未正式起杯……
“時值中秋，聚在一起也是為了我們兩位孩子的喜事，是為家宴，都別拘束，場面話我就不多說了，開宴吧。”
白長黎舉了杯，其餘人應和而上，唯有白音和陳翊慢了半拍——陳翊的酒剛被添上，白音則是不自覺被對面未滿的酒杯吸引……
“早聽說陳翊在公司殺伐決斷，這回出差去得這麽臨時，到底還是靠譜穩妥，能讓白總指得上。”
梁總開頭就來了個下馬威，暗言陰陽陳翊先前的偷偷查他們貨品的行為。
梁向晚卻笑得不服，巧妙化解：“爸，你這話是點我呢？諷刺你女兒不能讓你指得上？”
“你這丫頭，天天鼓搗那些有的沒的，讓我勞心還不夠，指望你啊還不如指望股市回春！”
眾人各自哂笑，都說父女倆關系好，開得起玩笑。然而梁向晚這次卻並不服氣，看了眼對面和身邊的人道——“我這回可鼓搗出結果了，喏，這兩位就是我伯樂呢！”
話及此，陳翊平和起身，舉起酒杯，臉上的笑體面又疏離。
“梁總，之前那件事是我有失分寸，今晚家宴，我作為晚輩給您敬酒致歉，望您海涵。”
當著白長黎夫婦的面，又有女兒在一旁解圍，梁總不會不給他這個臺階，也舉杯迎了上去。
“看在你幫向晚找到渠道的份上，這過去的事，不提也罷。”
鏘——
酒盞交錯時，陳翊刻意低下了手腕，將杯口壓低……
二人各自飲下了口紅酒，坐了回去，陳翊始終面不改色。
梁太太：“我們家向晚啊，沒別的愛好，沒事就是喜歡倒騰點手工藝，我和她爸爸說了她好幾年，一個女孩子天天呆在屋子裏，吭哧吭哧地倒騰那些木頭樁子，又臟又亂，還動不動就受傷……不過好在現在長大也沒耽誤正業，現在有了你們兄妹倆的保駕護航，副業眼看也有了起色，這啊，就是緣分，要不說‘不是一家人，不進一家門’呢！”
陳菁雲展開笑意的眼神拂過白音，跟著一和，“對啊，這阿音還真是會找合作，直接就找到了未來嫂子，以後工作可有你的便捷了……”
白音卻機械一笑，“哪裏，多虧了我哥從中引薦，不然我們畫廊哪裏能找到這麽好的合作？”
陳翊夾菜的動作稍作停滯，輕擡眼，在白音與身旁人之間游走一二，似乎並不在意，“你們一個作品質量本身過硬，一個品牌資源向好，我的引薦…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。”
而白長黎似乎對這話題並不感興趣，直接問到梁向晚——
“小梁，開餐前聽你爸爸說，你覺得在他公司裏幹財務沒意思，那想不想換個環境，到時候跟著陳翊，一起去香港歷練歷練？”
白音舀湯的手一頓，白長黎繼續解釋，“這兩年，慕白在香港那邊的分部在拓業，陳翊上周去續約了幾個項目，打算留他在那負責一兩年，怕你們訂了婚兩地分居，不利於培養感情。”
啪嗒——
白音手一滑，湯勺沒拿穩，打在骨碟上，聲音脆亮，湯水也撒了些至手背，皮膚被燙得一痛，她下意識捂上去……
對面人緊跟著遞了兩張紙巾來，邊朝方姨交代：
“拿些冰塊來吧？”
白音慌忙拒絕：“不用，沒那麽嚴重，你…你們不用管我。”
她只接下了紙巾，卻並未擡頭。
方姨還是給她拿來了冰敷袋，她只好貼在手背上，感受那份想融也融不掉的冰涼。
在場的人都未在意這個插曲，梁向晚更是直接拒絕了白長黎的建議：
“麻煩您惦念了白總，我只在閑暇的時候忙手工，換個環境對我幫助不大。”
早有預料，白長黎不甚在意，便朝著陳翊交代：“你手頭上在豐海的項目，暫時都交給你夏叔吧，等國慶一過，你做好交接，就正式去香港，負責那邊的業務。”
趕得早不如趕得巧。
白長黎把這項目案子丟給他，陳菁雲幹脆勸洽談之後也讓他常駐。反正他在豐海這邊處處在受夏鴻排擠，正好去避避風頭，一舉兩得。
生怕陳翊覺得唐突，陳菁雲趕緊當著眾人的面點他——
“小翊你別覺得突然，這回去香港給你獨當一面的機會，是對你的信任，你可千萬不能辜負你爸爸，你也該二十七了，成家立業也該提上日程了。”
望著琳瑯滿目的菜品，白音只覺荒蕪。
她是這場宴會裏最真實的小醜。
桌上擺著的不是菜品，她和陳翊才是，等著被這一大桌的人消耗調侃。
沒有人在乎她的想法，沒有人過問他的意見。
他們只認定自己認定的東西，達成他們認為好的結合，再給他們彼此套上枷鎖。謂以懂事，謂以責任。
沒有人明白聽到他被人調侃和梁向晚關系時，白音多麽地嫉妒與不安，沒有人明白知曉了陳翊要離開豐海，常駐香港這消息對她來說，是股多麽暗潮洶湧的濃烈。
她追索著對面人眼神裏的餘味，可他總是淡定自如，就連幫梁向晚夾菜，也依然沒有忸怩推脫……
他對所有人友善賠笑，唯獨對自己一瞥而過，似乎她在他眼前，只是空氣。
像是被憑空扼住了喉嚨，隨時都可能窒息。
她試探性地挪了下腳踝，對方卻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般，攔住了她的去路……
他依舊不看她。
腳腕的皮膚相觸，像憑空劃了一根火柴在那兒，隨即燃燒在了腳底。
她沒有動，他也不動。
只是希望這團火可以燒得久一點，至少能維持呼吸。
***
巴黎這會兒的雨終於安靜了下來，白音很慶幸。
看似是雨過天晴的架勢，不知能持續多久。
兩人走在巴黎新舊縱橫的街巷裏，仿若兩個世界的融合交匯。
他們如就餐時那樣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。
他說著這些年去了香港之後，事務愈加棘手，回到豐海後夏叔給他的壓力又是如何不減當年，閑暇之餘，他騰出時間去應付相親，但他早已厭煩，可白長黎的身體狀況自當年之後仍不見好……
聽到這些，白音幾次面露愁容，但他總是會用那句話結尾——“都習慣了。”
而後再輕描淡寫地，把話題引到她身上，問她學業如何？生活如何？
禮貌又有分寸。
儼然就是一副兄長的姿態，可白音卻枉然了，三年了，她心底裏明白，這從來不是她想要的承認，甚至也不是他想要的吧？
可她已不能像從前那樣要求他什麽，向他撒嬌些什麽，只能左繞右拐地，說些沒什麽特別意味的話。
盡量不去觸碰兩人之間的禁區。
她說，巴黎這邊治安不好，平時出門她從來不把包背在手摸不到的地方，說老佛爺百貨裏必打卡的馬卡龍不錯，但呆久了發現很多不起眼的小店裏的甜品也不並輸，她最喜歡六區的氛圍，簡直就是來之前能想象到的，在巴黎生活的樣子，可惜來以後才知道，原來巴黎也有破敗不堪的一面，地鐵裏總是臭臭的……
聽到這的陳翊忍俊不禁，顯然也認可，因為這兩天呆在這也有目共睹，他問：“你住的九區有什麽好玩的？”
“黃金夜場，舞廳音樂廳，《紅磨坊》這部電影…還記得嗎？就在九區，這麽岌岌可危的治安之下，九區已經是相對安全的了……”
白音盡量說得稀松平常，平常到那部電影當年是和他一起看的。
她很快恢覆了神色，繼續講著些軼事，好像自己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一樣，可明明才來了三年不到而已。
出國之後的時間，仿若被壓縮進了真空裏，一天天過著，她卻沒有概念，壓根沒想過什麽時候畢業，什麽時候要回國……
就像眼前翻修了一年又一年的聖母院一樣。
“九區還有著名的巴黎聖母院，不過我還沒看過它最初的樣子。”
漫步到了翻新的聖母院之前，望著廣場上聚集著拍照打卡，卻仍舊不可進入的人群。
白音不禁感嘆：“你說，被大火摧毀的上百年的建築，即使外表翻新，裏面的彩窗還會那樣亮嗎？”
她問得那樣悲戚，像是刻意在陳翊耳邊吹了股冷風。
那一刻，他終於意識到了——她心裏，分明在怨著二人當年的錯過。
她說他臨陣脫逃，可真正“逃”的人，卻是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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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看到她在場後的恍然。
被陳菁雲催促之後，他安然落座於對面，白音刻意別過眼神，假裝不在意似的，喝了口紅酒，卻忘了主位的父親還未正式起杯……
“時值中秋，聚在一起也是為了我們兩位孩子的喜事，是為家宴，都別拘束，場面話我就不多說了，開宴吧。”
白長黎舉了杯，其餘人應和而上，唯有白音和陳翊慢了半拍——陳翊的酒剛被添上，白音則是不自覺被對面未滿的酒杯吸引……
“早聽說陳翊在公司殺伐決斷，這回出差去得這麽臨時，到底還是靠譜穩妥，能讓白總指得上。”
梁總開頭就來了個下馬威，暗言陰陽陳翊先前的偷偷查他們貨品的行為。
梁向晚卻笑得不服，巧妙化解：“爸，你這話是點我呢？諷刺你女兒不能讓你指得上？”
“你這丫頭，天天鼓搗那些有的沒的，讓我勞心還不夠，指望你啊還不如指望股市回春！”
眾人各自哂笑，都說父女倆關系好，開得起玩笑。然而梁向晚這次卻並不服氣，看了眼對面和身邊的人道——“我這回可鼓搗出結果了，喏，這兩位就是我伯樂呢！”
話及此，陳翊平和起身，舉起酒杯，臉上的笑體面又疏離。
“梁總，之前那件事是我有失分寸，今晚家宴，我作為晚輩給您敬酒致歉，望您海涵。”
當著白長黎夫婦的面，又有女兒在一旁解圍，梁總不會不給他這個臺階，也舉杯迎了上去。
“看在你幫向晚找到渠道的份上，這過去的事，不提也罷。”
鏘——
酒盞交錯時，陳翊刻意低下了手腕，將杯口壓低……
二人各自飲下了口紅酒，坐了回去，陳翊始終面不改色。
梁太太：“我們家向晚啊，沒別的愛好，沒事就是喜歡倒騰點手工藝，我和她爸爸說了她好幾年，一個女孩子天天呆在屋子裏，吭哧吭哧地倒騰那些木頭樁子，又臟又亂，還動不動就受傷……不過好在現在長大也沒耽誤正業，現在有了你們兄妹倆的保駕護航，副業眼看也有了起色，這啊，就是緣分，要不說‘不是一家人，不進一家門’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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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白長黎似乎對這話題並不感興趣，直接問到梁向晚——
“小梁，開餐前聽你爸爸說，你覺得在他公司裏幹財務沒意思，那想不想換個環境，到時候跟著陳翊，一起去香港歷練歷練？”
白音舀湯的手一頓，白長黎繼續解釋，“這兩年，慕白在香港那邊的分部在拓業，陳翊上周去續約了幾個項目，打算留他在那負責一兩年，怕你們訂了婚兩地分居，不利於培養感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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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音手一滑，湯勺沒拿穩，打在骨碟上，聲音脆亮，湯水也撒了些至手背，皮膚被燙得一痛，她下意識捂上去……
對面人緊跟著遞了兩張紙巾來，邊朝方姨交代：
“拿些冰塊來吧？”
白音慌忙拒絕：“不用，沒那麽嚴重，你…你們不用管我。”
她只接下了紙巾，卻並未擡頭。
方姨還是給她拿來了冰敷袋，她只好貼在手背上，感受那份想融也融不掉的冰涼。
在場的人都未在意這個插曲，梁向晚更是直接拒絕了白長黎的建議：
“麻煩您惦念了白總，我只在閑暇的時候忙手工，換個環境對我幫助不大。”
早有預料，白長黎不甚在意，便朝著陳翊交代：“你手頭上在豐海的項目，暫時都交給你夏叔吧，等國慶一過，你做好交接，就正式去香港，負責那邊的業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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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長黎把這項目案子丟給他，陳菁雲幹脆勸洽談之後也讓他常駐。反正他在豐海這邊處處在受夏鴻排擠，正好去避避風頭，一舉兩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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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這場宴會裏最真實的小醜。
桌上擺著的不是菜品，她和陳翊才是，等著被這一大桌的人消耗調侃。
沒有人在乎她的想法，沒有人過問他的意見。
他們只認定自己認定的東西，達成他們認為好的結合，再給他們彼此套上枷鎖。謂以懂事，謂以責任。
沒有人明白聽到他被人調侃和梁向晚關系時，白音多麽地嫉妒與不安，沒有人明白知曉了陳翊要離開豐海，常駐香港這消息對她來說，是股多麽暗潮洶湧的濃烈。
她追索著對面人眼神裏的餘味，可他總是淡定自如，就連幫梁向晚夾菜，也依然沒有忸怩推脫……
他對所有人友善賠笑，唯獨對自己一瞥而過，似乎她在他眼前，只是空氣。
像是被憑空扼住了喉嚨，隨時都可能窒息。
她試探性地挪了下腳踝，對方卻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般，攔住了她的去路……
他依舊不看她。
腳腕的皮膚相觸，像憑空劃了一根火柴在那兒，隨即燃燒在了腳底。
她沒有動，他也不動。
只是希望這團火可以燒得久一點，至少能維持呼吸。
***
巴黎這會兒的雨終於安靜了下來，白音很慶幸。
看似是雨過天晴的架勢，不知能持續多久。
兩人走在巴黎新舊縱橫的街巷裏，仿若兩個世界的融合交匯。
他們如就餐時那樣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。
他說著這些年去了香港之後，事務愈加棘手，回到豐海後夏叔給他的壓力又是如何不減當年，閑暇之餘，他騰出時間去應付相親，但他早已厭煩，可白長黎的身體狀況自當年之後仍不見好……
聽到這些，白音幾次面露愁容，但他總是會用那句話結尾——“都習慣了。”
而後再輕描淡寫地，把話題引到她身上，問她學業如何？生活如何？
禮貌又有分寸。
儼然就是一副兄長的姿態，可白音卻枉然了，三年了，她心底裏明白，這從來不是她想要的承認，甚至也不是他想要的吧？
可她已不能像從前那樣要求他什麽，向他撒嬌些什麽，只能左繞右拐地，說些沒什麽特別意味的話。
盡量不去觸碰兩人之間的禁區。
她說，巴黎這邊治安不好，平時出門她從來不把包背在手摸不到的地方，說老佛爺百貨裏必打卡的馬卡龍不錯，但呆久了發現很多不起眼的小店裏的甜品也不並輸，她最喜歡六區的氛圍，簡直就是來之前能想象到的，在巴黎生活的樣子，可惜來以後才知道，原來巴黎也有破敗不堪的一面，地鐵裏總是臭臭的……
聽到這的陳翊忍俊不禁，顯然也認可，因為這兩天呆在這也有目共睹，他問：“你住的九區有什麽好玩的？”
“黃金夜場，舞廳音樂廳，《紅磨坊》這部電影…還記得嗎？就在九區，這麽岌岌可危的治安之下，九區已經是相對安全的了……”
白音盡量說得稀松平常，平常到那部電影當年是和他一起看的。
她很快恢覆了神色，繼續講著些軼事，好像自己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一樣，可明明才來了三年不到而已。
出國之後的時間，仿若被壓縮進了真空裏，一天天過著，她卻沒有概念，壓根沒想過什麽時候畢業，什麽時候要回國……
就像眼前翻修了一年又一年的聖母院一樣。
“九區還有著名的巴黎聖母院，不過我還沒看過它最初的樣子。”
漫步到了翻新的聖母院之前，望著廣場上聚集著拍照打卡，卻仍舊不可進入的人群。
白音不禁感嘆：“你說，被大火摧毀的上百年的建築，即使外表翻新，裏面的彩窗還會那樣亮嗎？”
她問得那樣悲戚，像是刻意在陳翊耳邊吹了股冷風。
那一刻，他終於意識到了——她心裏，分明在怨著二人當年的錯過。
她說他臨陣脫逃，可真正“逃”的人，卻是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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